“咚，咚，咚……”
随着一阵突兀的鼓声从戏台后方传来，一时间，一抹明亮突然间闯进了简易的视野——火堆。
戏台上赫然是一堆燃起的木柴！
看村民们的反应就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突然起火，而是仪式重要的一环。
震天的鼓声过后，便是吵闹的唢呐与铜锣产生的诡异音调。
台下原本站立的几个奇装异服的年轻小伙，此时纷纷扯着一张血红色的布条，在台上舞动起来，仿佛彰显着佛母的无穷法力。
他们口中念叨着奇异的咒语，高亢如雄鸡的鸣叫，一时间甚至盖过了唢呐的喧嚣。
“哇……好吵啊……”
赵子超此时简直想把自己的耳朵堵死……因为那群敲锣打鼓的乐队，居然走下了舞台，绕着观众的座位转起了圈……
“不习惯吧！”
叶晨阳似乎是习以为常，声音也格外洪亮：“忍一忍就好了，很快就会过去的！”
“嗯……”
赵子超身边的简易一言不发，在他看来，这些庞杂的干扰并不足以让他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真正关心的仍然是舞台上的那些人为扯动的布条。
他见过那些布条。
缠在入村路的树上，一度让他以为自己走错了方向。
只不过这些布条并没有被弄脏，但无论颜色还是形状都和树上缠绕的那些几乎完全一致。
随着布条完全覆盖戏台，无论是围绕叶家的新村还是围绕师家的旧村，村民们不约而同地叫嚷了起来，当然，只是一些意义不明的呓语，一如孩提的呢喃。
因为“血观音”即将降临了。
即使他们已经多次耳闻目睹了这传奇的一幕，都还是会被这伟大的传说所震撼到无以复加。
而简易和赵子超，显然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当布条再次被拉开，黑暗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火堆带来的光明。
血观音的衣着不再老旧而原始，白色而崭新的长袍覆盖他们全身，仅仅留下面部的空间。然而即使是唯一空缺的面部，也被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面纱，和中东的打扮颇为相似。
然而，最终的血观音，只剩下了一名。
也就是说，在戏剧的情节里，佛母屠杀了几乎所有的血观音，只剩下最后的一个……而他，则因恐惧而成为了佛母的使者。
谁也不知道血观音在成为血观音之前是人或是别的什么类人生物，但现在，他只能说血观音。
“哦……很好，很好……”
叶晨阳回过神来，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伟大的表演里：“这就是血观音被佛母所……呃，感化，最终弃暗投明的故事……简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嗯……挺好的。”
赵子超适当地插了一句嘴：“就是有点诡异……”
“哈哈哈……不用顾虑，我的看法其实和你也一样……”
叶晨阳哈哈大笑：“这种老旧的仪式，确实太过吵闹了。”
叶文附和着点了点头：“没错……等我们拿到了两村实际的控制权，这种诡异的东西一定得改……越正能量，越开放化才好……”
他接着补充到：“比如在佛母的感召下，血观音主动弃暗投明，成为了佛母的帮手，最终帮助洛山人建立了自己的村庄，破碎的家庭再次团聚，人们又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样的故事和传说才配得上被营销啊……那些阴森的传说和故事，谁会接受呢？”
“哈哈哈哈……叶文说得对，就得这么改！嗯……不如说，只能这么改！哈哈哈哈哈……”
叶晨阳五大三粗的笑声极具感染力，整的赵子超也有点想笑了，事实上两人看似玩笑的交谈也让简易对新村有了个基本认识——
佛母只是随便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东西，这在虔诚的信徒看来，当然是狂悖妄为的行为。显然，他们不在乎佛母的传说能否原原本本的保存下来，他们只在乎佛母背后所代表的权力，正如真正的基督教的信徒不可能允许其他人篡改圣经，对于一个虔诚的洛山人来说，篡改传说本身就是一种大逆不道。
“咚，咚，咚……”
这边正说着，二通鼓很快又敲了起来，只见台上，师定海右手握着那根象征村长权力的长棍往地上顿了顿，嗓音尖利道：“收——招子嘞——”
“招子？”
赵子超皱眉，疑惑道：“那是什么？”
简易见怪不怪，解释道：“眼睛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居然不直接说出来。”
“喔尻？眼睛？！”
赵子超差点从椅子上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吐槽道：“喂，你是怎么这么淡定地讲出这么恐怖的话的啊！”
简易耸了耸肩，抬手一指一名身着白色长袍的旧村人，后者双手虔诚地捧着一只碗形器皿，里面盛满了白纸裁剪而成的眼睛。
“啊……纸剪的啊……”赵子超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个环节就是所谓的“洛山大祭的真相”，但仔细想来，如果这个剧本能这么简单就结束，那它压根就配不上地狱的难度。
当然，规矩上他们不是洛山人，这道奇异的“收眼睛”流程他们自然不需要参与，等到这道仪式结束，所谓的灭灯礼也就正式开始了。
在洛山的规矩里，这纸眼睛被成为“目器”，每个人都需要亲手剪出自己的目器，献祭给佛母，以代表自己的虔诚信仰。
而目器，则被定义为一个人生命本源的象征。
洛山的传说认定，“形”是万物之本，失去了外在，一切都是虚无，因此作为与“形”直接接触的眼睛则被奉为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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