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伏洋前镇水师驱逐了巴达维亚海域的海盗后，就一路护送着远海商船队返回拉瓦格。
此次巴达维亚之行，对于远海商会而言也是收获颇丰。
不单单打通了吕宋前往巴达维亚的航道，而且获得巴达维亚总督的认可，在巴达维亚建立商会分部以及商馆。
“这一次，我们远海商会前往巴达维亚赚得的银两全都花在了种植园以及上下打点上了。”一名远海商船主走上前看着不远处护航的伏洋船队，苦笑道。
“无论如何，我们得到了巴达维亚总督的认可，获得的通商许可，对于明廷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远海主事赵天明笑道。
“我不明白赵先生为什么要花费商会这么多银两到巴达维亚购置这么多土地。”商船主王渚说道。
“光是购买巴达维亚市郊的土地，以及建立种植园，还有后续购买奴隶等花费，需要的可是一笔天文数字。”王渚摇摇头道。
“而今明廷发兵安南，南洋势必会因为明廷的出兵而风云大变，巴达维亚终究不是我们明人的土地，纵使巴达维亚总督对我们有好感，但也不过只是他的口头承诺罢了，别忘了，当初的马尼拉总督胡安也可承诺过我们华商。”王渚早已年过半百，在远海商队中算是一个资历较深的商船主。
王渚说得自然不错，在巴达维亚的这些时日，远海商人们也都看见了巴达维亚城中华人华商的生活。
城中的华商无论地位还是待遇都远远超过了马尼拉的华商，这让远海商人们震惊不已，也对巴达维亚的尼德兰人有了好感与敬意。
但老道的王渚却一眼看出了巴达维亚城的实质。
虽然城中的华商拥有自己的城区，却只不过是城南郊区的一小块土地罢了，远离巴达维亚城的贵族街区，甚至没有许可，华商不可以进入巴达维亚尼德兰贵族生活的街区。
这和当初马尼拉统治者在马尼拉城外划出一块土地给予华商居住有什么不同，尼德兰人随时都可以收走华商居住的土地，就像当初马尼拉允许吕宋华商在马尼拉城外建立城镇定居，最后用火炮摧毁了华人城镇，大肆屠杀华商。
而今的巴达维亚华商街区与当初马尼拉统治者在马尼拉城外给华商划出一块土地定居简直是异曲同工。
老道的王渚自然看出了城中的不平等与敌意。
“你未免多虑了，要知道华商们还能推选出领袖进入巴达维亚官场呢？”赵天明却是不以为意道。
“苏郎青是明海主事，也是明廷官员，这巴达维亚总督给予华商首领甲必丹职位以管理华商有何不同。”赵天明笑道。
“四海商会与明廷同坐一条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明廷需要四海商会，所以苏郎青亦是刘煜身边的红人，可巴达维亚不同，尼德兰人终究只是红毛鬼与吕宋的西班牙人没有什么不同，赵船主，你还记得马尼拉当初为何要屠戮华商吗。”王渚问。
“理由颇多，但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明末战乱，大量的明人远涉重洋前往马尼拉城，吕宋岛上的华商数量之多，超过了西班牙人的预计，恐惧明人规模愈加庞大的马尼拉统治者下令屠城，短短一个甲午竟然在吕宋屠杀华商数次。”赵天明咬牙道。
“是啊，马尼拉当局每过十几载就对华商动一次屠刀，大人可知道牧场主剪羊毛？”王渚问道。
“圈中的绵羊每年都会长羊毛，待群羊的羊毛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牧场主就会剪掉羊毛，拿去售卖，一年复一年，牧场主凭着圈养的一群羊每年都能获得了不菲的收入。”王渚道。
“就如马尼拉城中的西班牙人一般，每一次屠戮，那些西班牙富商就会瓜分华商的财产。”赵天明冷冷的。
“那巴达维亚呢？”王渚轻声道。
“巴达维亚的华商皆归甲必丹管理，而甲必丹向巴达维亚的尼德兰总督负责，可以说，巴达维亚城中的华人生杀大权，全在总督的一念之间，正所谓华夷不两立，弗朗基人如此，尼德兰人更是如此，那巴达维亚的荷人总督为什么要对城内的华人如此友好。”王渚问道。
“我倒是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这巴达维亚城中的华商就如牧场主圈养的牛羊一般，每日吃好喝好，不过只是因为羊毛还没长齐。”赵天明一脸凝重地看向王渚。
“不可能吧，巴达维亚总督都已经答应愿意让四海在巴达维亚建立商馆了。”赵天明摇摇头。
“巴达维亚总督之所以让四海商会在巴达维亚建立商馆，恰恰就是因为尼德兰人希望南洋的华人商船能前往巴达维亚经商贸易，从而让巴达维亚更加繁荣，这和三四十年前的马尼拉有什么区别呢？”王渚苦笑一声。
“大人，你想想，如今我们在巴达维亚市郊购买大量的田产以新建种植园，又在巴达维亚城中建设四海商馆，届时，势必有大量华商前往巴达维亚城中定居，就如羊圈中突然涌入了许多野羊一般，这羊多了，自然羊毛又多了，那牧场主该做什么呢？”王渚道。
“曾其禄不是这种人，若他知道必定不会让我等在巴达维亚建立商馆了。”赵天明摇摇头。
“他是甲必丹，早已不是当初反清复明的义士了，他而今想什么你怎么知道？”王渚冷笑道。
“那我等该如何，而今四海在巴达维亚已经投入二十万块银圆了，还有数十名远海商人在巴达维亚城中定居。”赵天明面色焦虑的王渚询问。
“当初曾其禄写信于我，希望我带领商船队南下巴达维亚经商，现在你告诉我这巴达维亚的荷人与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没什么不同，那四海投入的银两岂不是全部打水漂了吗？”赵天明一时间急得不知所措。
“不对，曾其禄邀我前往巴达维亚就是看中了吕宋明廷的势力，明军必然会保护我等华商。”赵天明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指了指不远处的伏洋镇水师战船。
“别忘了，尼德兰总督只是让四海商会在巴达维亚建设商馆，可不允许明廷官员和将领前往巴达维亚。”
“巴达维亚距离吕宋可有一两个月的海程，若尼德兰总督真的对城中的华人动刀，吕宋明廷得知消息，再派兵前往巴达维亚，至少需要一年半载，而且明廷要远征大清，明廷真的会管巴达维亚城中的华人死活吗？”王渚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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