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竞雄这辈子最爱面子，今天沈文绮却让他丢进了脸。
他怒瞪着沈文绮，抓住她的头发，低声呵斥，“看看你做得好事，没人会陪着你在这里丢人！”
他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离开。
“老爷，您等等。”二姨太给沈文昕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追了上去。
偌大的酒店大厅里，只剩下董曼云母女。
沈文绮穿着价值不菲的婚纱，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她做好了准备要艳压群芳，没想到却成了跳梁小丑。
董曼云涂着正红色的口红，穿着明显小一号的旗袍，像在舞厅里讨生活的廉价舞、女。
宾客们指指点点，像是在看一场笑话。
“沈家人还要不要脸，我就说嘛，沈文绮这幅德行，肚兜都被人拿走了，谁还会瞎了眼娶她？”
“原来真是沈家自编自演的戏，沈家人是把所有人当傻子了吧，北平江家，这也能编的出来？”
……
沈文绮跌坐在地上，流言蜚语像一道道利刃，一下一下刺在她的心上。
“滚！都给我滚！”她突然站起身来，像一头发疯的困兽，大声咆哮。
稍有身份的人已不屑地转身离去，剩下的宾客笑的更欢了。
江慕月站在人群里，神情冷淡。
宾客们散开以后，沈文绮看到了她。
“你是来看我热闹的对不对？”她自嘲地笑笑，“你高攀上少帅，又勾搭洪帮的人，可那又怎么样呢？你不就是一个给人看病抓药的下、贱医生吗？”
“我再落魄，也总好过你！”
江慕月没有反驳，她缓缓地在沈文绮身边蹲下，在她耳边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姓江。”
沈文绮忽然瞪大了眼睛，她不可思议地盯着江慕月，而后便发疯了一般要冲过去。
秦韬抓住她的手腕，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她推到在了地上。
“我们走。”他护在江慕月身前，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店。
空落落的酒店大厅里，沈文绮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神情颓废。
董曼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喃喃地道：“文绮，顾川市长会不会道听途说，北平那么大，怎么可能有一个江家呢？”
“我们去警察局问问，找到江建辰，当面问清楚，这些都可以解释的，对不对？”
“姆妈，没用的。”沈文绮笑出声来，“这些都是江慕月一手策划的，她根本不是从云南来的，她就是江家人。”
“江家？哪个江家？”董曼云沉吟一阵，她猛地明白过来，死死抱住了女儿。
她想起来了，沈竞雄的原配妻子就姓江。
沈家对这件事很避讳，江昭瑥已死，一儿半女也没留下，她在沈家的痕迹早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快二十年了，董曼云过得太舒坦，她从来没想过，江家的人会回来。
她死死抱住女儿，泪流满面，“文绮，是姆妈害了你，是姆妈害了你。”
“咔嚓”一声巨响，一声惊雷响起，暴雨如注。
江慕月和秦韬到附近的茶餐厅躲雨，在这里，他们遇见了沈文昕。
“你怎么不回家？”秦韬一边收起雨伞，一边问。
他见过沈文昕几面，知道她和江慕月关系不错，语气便放得熟络一些。
沈文昕握住了手里的茶杯，她耸耸肩，“回家做什么，这会儿阿爸肯定在发脾气，我回去了，也只能触霉头。”
江慕月拍拍沈文昕的肩膀，表示同情。
七月末，天气已经有了凉意，外面的雨冷飕飕的。
江慕月和秦韬也点了热茶，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耐心地等着雨停下来。
“慕月，你还没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沈文昕疑惑道，“顾川市长的话是什么意思，江建辰不是江家人，那他是谁？”
江慕月和秦韬相视一笑，她解释道：“江建辰只是个混混，平时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在警察厅有备案。谁知道沈文绮给了这个混混多少钱，让他冒充北平财政厅司长的儿子，举办这场婚礼！”
江慕月三言两语，把责任全推到了沈文绮身上。
沈文昕恍然大悟，感慨道：“看着沈文绮平时没脑子，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居然连阿爸都能骗过。”
连市长都敢惊动，沈文昕想想都后怕，一连喝了几口茶，才稍稍稳住心神。
雨停了以后，秦韬送江慕月回家。
路上，秦韬笑问：“江建辰的身份被戳穿，你的身份也藏不住了，你打算怎么办？”
秦韬误以为江慕月是北平江家的女儿，江建辰假冒的，是她的亲哥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江慕月淡淡一笑，并不想全部说破。
沈文绮这场闹剧一般的婚礼她策划良久，一直不实施计划也是为了暂时保密身份。
这件事一出，很快，沈家的人就会顺藤摸瓜，猜出她是谁。
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沈家人却清清楚楚，江家只有一个儿子，并没有女儿。
这层窗户纸，她想不捅破都难。
江慕月低垂下眼睑，墨色的眸子似幽深的潭水，波澜不起。
路两旁栽种了法国梧桐，一场雨过后，地上有不少落叶。
江慕月踩在落叶上，在高大的梧桐树的映衬下，她的身影愈发单薄。
秦韬默默走在她身后，又一次，他有了想保护她的冲动。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秦韬明白，步步为营，一次又一次的算计，稍有不慎便全盘落空，这不仅考验一个人的体力，更考验一个人的心智。
曾经，他也走在这样的路上，这其中的孤单、无助，他全都明白。
他伸出手去，想要搂住她的肩膀，却见她回过头来，一脸茫然地道：“怎么了？你不回家吗？”
秦韬搬到了附近的和平路住，离汇丰路隔了两条街的路程。
现在，两人正走到分岔路的路口。
见秦韬不说话，江慕月笑道：“不用送了，前面就是我家，回去吧。”
秦韬还有话想说，但江慕月已经从他手里拿过提包，很快走远了。
“好，再见。”他抬起手，对着远处的身影轻轻摆了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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