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迭戈已经明白,在残酷的战争面前,任性和哭喊根本没有任何价值。唯有强者才能摁住命运的咽喉,把选择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他强行遏制住对阿娜倾诉的欲望,任凭孤军奋战的孤独感将自己包围。
“希望如此吧。”
迭戈站起身,把毛制的工装帽扣回头顶,主动结束了谈话。
“希望如此…”
阿娜低声重复了一遍,没有阻拦小记者的意思。
但只能迭戈走出两步,她才好像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伸手抓住了迭戈风衣的下摆。
“?”
“我记得你好像一直想要搞把配枪?”
“是有这么回事儿。”
“喏。”
阿娜松开手,然后微微弯腰撩起长裙,从脚踝后面的绑带上解下了一支崭新的ppk手枪。
几个月前,在驶向托洛萨的列车上,正是她亲口拒绝了小记者拿枪壮胆的提议。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她却主动为迭戈送去了装备。
“送你了。”
“...不用向组织报备吗?”
“情报归总的过程总是存在滞后,即使王国相关部门有许许多多的专业分析人员每天扑在半岛事务上,依然难免存在疏忽。”
“所以…不被发现就不算违反纪律?”
迭戈故意开了个玩笑。
而阿娜也如小记者所想的那样回了他一个白眼。
“我的意思是,一心统筹全局的人难免会对细节有所疏漏,考虑到你目前不可替代的价值,提前加一道保险并不过分。”
女特工没有完全把话挑明,但迭戈还是明白了其中隐含的意思——国别的差异让双方站在不同的立场,阿娜是在试图告诉小记者:萨森讷不会放弃松博特半岛的盟友,或许只要再耐心等等,卡斯蒂利亚的战事还会出现转机。
但迭戈却只是默默接过了手枪,没再多说什么。
他把曾经梦寐以求的ppk揣进风衣内侧的暗袋,经过改造后只有500g出头的重量轻如鸿毛,实在无法与两千多万卡斯蒂利亚国民相提并论…
于是小记者一边摇手示意,一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安全屋。
初春的风雪还在门外肆虐,不多会儿就将一切痕迹彻底淹没。
…
一夜无话,亚当休息停当后才按照约定在第二天拜访了伊德瑞斯先生。
考虑到这次前往邦德街的行程属于公益合作性质,所以上尉虽然没有穿军装,但也不至于像昨晚那样盛装登场。
他带着一顶高尔夫帽,身上套了件粗花呢夹克。
因为帽檐遮住面孔的关系,大街上来往的人群大多只把他当成穿衣风格过于成熟的普通少年,从形式上规避了大批记者的围追堵截。
而为了贯彻低调的作风,亚当甚至没有乘军方的专车出行。
丁塔格尔完善的地铁路网将他带到了梅菲尔区附近,离开站台后只需步行几分钟就能抵达邦德街。
作为丁塔格尔的富人购物区之一,这里的街景又与白厅附近截然不同。
与大理石和罗马柱堆砌出的历史厚重感相比,虽然整片区域内也星罗棋布的装饰着不少雕塑和画像,但那多是一些更富现代感的艺术设计。
包括皇家美术研究院在内,各种特征鲜明的西大陆流行元素在这里汇聚,那些陶器、吊灯和大幅海报将整片街区渲染出独特的格调,哪怕是完全不懂行的门外汉,置身其中也能感受到艺术气息的熏陶。
只可惜,亚当并不是什么文艺青年…
他暗自在心里感慨:也许罗根·埃文斯博士会很喜欢这种调调。
但对于此刻心里装满了千头万绪的上尉而言,反而只觉得自己正漫步在一张饱和度过高的超现实主义油画中。
——明明随时可能毁灭世界的战火就快在海峡另一边的大陆上燃起,但此地的贵人们却宛若身处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中,依旧可以为了不创造任何社会财富的“艺术追求”,浪费大把的金钱和时间。
与穷奢极欲的顶级权贵相比,这些人或许坏的没有那么彻底…
但这些被蒙蔽的大多数集合起来,却是一股比权贵们更巨大、也更积重难返的力量。
这让亚当愤怒、惋惜,同时又替盖文准将那样的爱国者感到那么一点点胃痛——好在自从回到丁塔格尔,他早就逐渐习惯了这种感受。
见怪不怪之下,自然不至于影响到处理公务时的情绪管理。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的同时,亚当的步履没有丝毫停歇。
很快,托马斯阁下幕后操盘的蜂鸟基金办事处已近在眼前。
整个店面的装修风格先锋潮流,舍弃了三岛传统的凸肚窗设计,转而使用了大片无边框的平整玻璃橱窗。
浅蓝色的展示柜里摆放着各种幼稚的炭笔画、涂鸦,以及某些字迹潦草的私人信件。
虽然一看就不是什么价格高昂的摆设,但经过房屋主人错落有致的精心排布,依然没有破坏整体建筑外观的设计感。
亚当仗着空降兵出众的视力远远打量了几眼,发现那都是蜂鸟基金开展慈善事业的过程中,从受帮助的社会弱势群体那里获得的感谢。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一幅笔锋稚嫩,但已经具备基础功底的中型油画。
画面中央,一位带着高筒礼帽、身着黑色燕尾服的英俊青年张开双臂,牵住了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似乎正在玩闹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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