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檀不喜欢二姐姐这样蛮横，也不喜欢自己这样被压制。
她如今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朝前走了，可二姐姐这般不准她去卖帕子，她就又在原地没动弹。
她是个很倔的姑娘，认准了不回头，所以几经思量，自觉忍住了滔天的委屈，小声的问二姐姐，“为什么呢？”
什么事情，都得有个根源吧？
折枝就笑了，“你胆子倒是真大了，这样还没被吓着，敢继续问我”
若是像之前，阿檀早就吓的蹲墙角了。
她道：“好，那我问你，万一你们卖帕子这事情传出去，别人会不会觉得嫡母和父亲苛待我们，让家中妾氏和庶女竟然出来卖帕子过活？”
折檀就解释，“我挑的东西都是最普通的，就是要卖出去，我也不会亲自去，我都想好了，就让小米说是她做的，再让她家的姐妹出去卖，我也分她们银子。”
折枝来了兴致，“你想的倒是好，可万一有人发现呢？”
小米会不会背叛，小米家里的姐妹会不会发现破绽或者被人收买？
折檀倒是真没想过这个。
她觉得小米不会背叛她，小米家的姐妹也是可靠的，逢年过节，都让小米送吃的用的进来给她。
折枝就叹道：“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要被别人知晓，嫡母的名声还要不要？家里姐妹的名声还要不要？”
折檀低着头，十分不解，“可是，我听她们说，这在京都是常态啊。”
折枝：“你听她们说——”
“她们是谁？”
“家里官阶几何？”
她哼道：“我来告诉你吧，你听见的，定然是商户人家的姑娘，人家不在乎这个，家里也不在乎这个，被人知晓了也无事，可咱们家，父亲最好名声了，你也不是不知道。”
这个倒是，父亲整日里挥墨赋诗的，最怕铜臭味。折檀就知道自己错了，错的还很离谱。她低下头，只觉得自己奋斗了这么久，其实什么也没改变。
折枝就站起来，“好了，夜深了，快睡吧，你要是缺银子，我明日给你送些来，但这些帕子，你们是定然不准卖的。还有啊，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不然像这次，要是我没发现，你们就闯大祸了。”
折檀垂头丧气的很。但睐姨娘却松了一口气，“不卖也好，不卖也好。”
她的退堂鼓打起来十分的响，折檀看她一眼，送她出门，“姨娘，你先回去吧。”
出师未捷身先死，人生处处是失败。
折檀已经哀愁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她缩进被子里，开始盘算其他的东西。
她是极为倔强的姑娘，认定了一条路，是要一路走到黑的。这时，她恍惚间听见了一道无休止的叹气声，这声音越来越清晰可闻。
——哎，哎，哎，哎……
是幻听。
折檀：哎，恐怕是刚刚又受了刺激，所以才大晚上的，又出现了幻听。
她被这声音叹息的睡不着，索性站起来，提了一盏灯，绕开已经睡着的小米，独自到了庭院。这一出去，这叹息声越来越清晰了，好像离她很近很近。
守门的婆子见了她出门，连忙小声的走过来，“四姑娘，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折檀摆摆手，她不喜欢跟人说话，只道了一句，“我只在院子里走走。”
婆子哪里敢让她出来走，大冷天的，走出病来，到时候问责，怕是她也要被说几句不拦着主子的话。天可怜见，她们这些奴才哪里管的着主子们的事情。
婆子就劝，折檀一向是个害怕说话的，若是之前，她就是想出去走走，可因为说不出回绝的话，总是要被劝回去的，但今天她的骨头有些硬，鼓了好久的气，才道：“我就在院子里不出去，你不用管我。”
婆子果然不敢说话了。折檀松了一口气，继续提着灯，往一面墙角走去。
那里，是这次幻听声音源源不断的地方。
她披着披风，穿的很是厚实，手里提着灯摇摇晃晃，发出微弱的光，等到了地方，她停下来。
——哎。阿檀定然是生气了，我好想进去看看她啊。
折檀知道，这又是自己的病状加重了，竟然还想着人在外面蹲着想爬墙进院子呢。
她也跟着叹息一声。
一声轻轻的叹息，由冬日的寒风送进了半夜穿着夜行衣蹲墙角自怨自艾的折滦耳朵里。他瞪大眼睛，一动不敢动！
这叹息声，是阿檀的！
他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里面的人果然又叹息了一句。
是阿檀！没错的，这声音没错的！虽然声音小，几不可闻，但他常年练武，耳目聪明，仔细听是能听见的！
折檀其实有很多心事。她知道外面的幻听可能是自己为今天的事情感到遗憾和后悔，可她却也只敢用幻听为自己叹息罢了。
她自己的嘴巴里，是不能出来一个字的。
她说给谁听呢？睐姨娘？她今天都被吓破胆子了。二姐姐？今天二姐姐已经训斥她了。
家里两个人，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或许是未来，都不可能成为她的倾听对象，她的心事，从来不曾能告诉别人。
她站在墙边，长吁短叹，由此，还想到了一个减轻幻听病状的法子。
今晚幻听加重，未尝不是自己想太多而不能说的缘故。要是能说出来，会不会好很多？
她看看四周，寒风呼呼，周边无人，说话小声一点，都隐进了寒风里，别人是听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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